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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8章 木輪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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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重陽原本只是欣賞一幅畫那般看了一眼, 並沒有盯著人家姑娘的臉瞧, 聽她這樣說, 便看擡眼認真地打量了一下,嗯, 的確見過, 齊州書院看他手稿的那個女孩子。

當時女孩子在秋光裏的笑容讓他覺得驚艷,現在仔細一看的確是明艷照人的, 越長越美, 說的就是這種人了。

有些人總是有辦法隨著歲月的流逝越來越美, 年輕時候美的是青春, 年長之後美的是沈澱。

他不由得想起前世看過的那些八卦美人帖子,老中青三代美人多不勝數, 欣賞美色的興趣大家都有, 無關男女,不同的是男人和女人關註點不同而已。

他眼中的驚艷一閃而逝,也讓綠渏十分有成就感, 噢耶,就是要這樣嘛。

綠渏將一疊手稿遞給沈君瑤,朝著她眨眨眼。

沈君瑤接過那疊手稿對林重陽笑道:“這是我整理過的。”說完朝著林重陽遞過去。

林重陽忙伸手接過來,不小心碰到姑娘的手, 居然讓他臉一熱,自己不是故意的,不會被人說占女孩子便宜吧。

他忙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拉開了與對方的距離,越靠近他發現沈君瑤的容貌和氣質其實很富有侵略性, 雖然那樣端莊嫻靜猶如臨花照水一般,可她笑微微地凝眸看人的時候,就帶著一種不動聲色的氣勢。

美色的氣勢!

這是林重陽第一次感受到的。

前世今生他都算顏控,喜歡看美好的事物,收集漂亮的文具,看到美景、美食、美色都想拍下來、畫下來,會為了某個演員的美顏追劇,無關乎男女純粹欣賞,比如說為了米勒追迷失,為了陳紅追大明宮詞……太多太多。

對美麗的頌揚與情愛無關,純粹欣賞無意冒犯。

他從短暫的驚艷中恢覆正常,又退後小半步再拉開一點距離,這樣的距離能將那種美色的攻擊擋在外面,是為安全距離。

他自以為做的不動聲色,卻不知道在對方眼裏卻顯得那麽明顯,尤其是綠渏,不明白林公子這是怎麽啦,被小姐嚇到了還是有誤會?甚至失望?

怎麽可能失望!

綠渏有點難過。

林重陽已經將手稿遞給馮順,對沈老爺子道:“老爺子咱們到此為止?”

沈老爺子剛換了倆子,怎麽可能半途而廢!美得你!

老爺子朝著沈君瑤招手,“丫頭,來!爺爺眼花有點看不清,總是被小子占便宜。”

沈君瑤笑了笑,走到爺爺身邊坐下,幫他看棋。

林重陽猶豫了一下,沈老爺子已經在招呼他,他便坐回去,繼續未完的棋局,很快他就發現沈君瑤思維敏捷,而且很會劍走偏鋒!

她下棋很快,並不比林重陽慢,且能走一步至少看三步,所以林重陽也並不輕松。

棋逢對手。

沈老爺看得大呼過癮,“繼續繼續,吃飯還早呢。”

沈君瑤卻將手裏的小棍子一扔,笑道:“爺爺,你睡了一大覺當然不餓,我們可都一直在忙呢。”

沈老爺子揶揄她,“你們忙什麽?說來聽聽?”

沈君瑤一雙清亮的大眼忽閃著,嗔道:“聽聽您說的,這吃穿用度難道不用忙嗎?別忘了還有你老這挑剔的肚子呢。”她作勢拍了拍沈老爺子,老爺子吃食的確很挑,寧願吃自己家的一碗面,也不愛去大酒樓。

沈老爺子就問晚上有什麽好吃的。

沈君瑤道:“八寶鴨。”

沈老爺子立刻抗議,“怎麽又是鴨子,晌午剛吃了。”

沈君瑤道:“晌午不是烤鴨麽?是誰說這鴨子真好吃,頓頓吃也不膩的。”

沈老爺子撅胡子,“那不是跟你客套一下,恭維你做的好嗎,再好吃連著兩頓也不行啊。”

“晌午烤,晚上八寶,哪裏是連著兩頓?”沈君瑤不理他。

沈老爺子就瞅著林重陽,“小九,你們家有飯吃沒?”

林重陽正色道:“老爺子,我們家每天都是豬肉魚肉菜,從來不換花樣的。”

沈老爺子立刻委委屈屈地看著孫女,“那就再加個菜?今兒可有客人在。”

沈君瑤笑道:“這個可以。”

沈老爺子這才笑起來,對林重陽道:“哎,不當家不自由,雖說有好吃的卻不給敞開吃,不是定量就是定樣。”

林重陽指了指那摞手稿道:“老爺子,您不是還教導世人養生麽。”

說什麽不可縱欲,口腹之欲也不行,輪到自己就光說不練假把式。

沈老爺子嘆了口氣,“我都一把年紀了哎,過了六十歲就沒必要保養,舒心痛快就成,是吧。”

結果沒一個人回應他,他只好訕訕道:“哎呀,擠兌老人家,讓老頭子這麽尷尬,真是沒地位了。”

綠渏立刻上前將他攙扶起來,笑道:“老爺子,今兒可是中元節,必須要吃鴨子的。”

倒是有這樣一個習俗,中元節吃鴨子,取“壓”之意,魑魅魍魎被壓住,不能人間作祟。

“那行,就吃鴨子。”

晚飯沈君瑤給安排得利利索索的,不過她並未一同用飯,直到林重陽告辭她也沒有再露面。

她不在林重陽覺得輕松一點,飯後略坐一坐就和老爺子告辭,明兒還得上衙。

沈老爺子對他依依不舍的,很懷念倆人一起住的日子,覺得快樂多多,還想讓他留下一起住。

林重陽能感覺到老爺子對他是真好,且沒有一點架子,他就像那些在自己家裏規矩多不自由,一轉身離了家人跟外人反而能放開手腳樂呵呵地沒大沒小。不過他可以接老爺子去住,卻不能搬過來同住,只說有空就來陪他,反正下衙也順路。

沈老爺子拉著林重陽的手親自送到門口,一副淚眼凝噎的樣子,看得林重陽直冒汗。

“小九啊,要常來,別哄我啊。”

“明兒下衙就來,絕對不哄人,您放心吧。”林重陽請他留步,這時候一人騎馬得得的從東邊跑過來。

沈君瀾。

他頭戴烏紗,一身緋紅色的曳撒,腰間沒有挎刀,一雙劍眉下的星目就如刀般雪亮鋒利,讓人不敢逼視。

林重陽跟沈老爺子告辭,就當沒看到他。

沈老爺子就斥道:“沒看到有客人麽,下馬!真是越大越不討人愛,沒規矩!”

原本就要下馬的沈君瀾動作一滯,也懶得規規矩矩下馬,直接手掌在馬鞍上一拍,縱身躍下地,上前給沈老爺子行禮。

沈老爺子哼了一聲,“不去國公府跑這裏來做什麽?”

沈君瀾被訓得不敢還嘴,只微微低著頭,拿眼梢瞄林重陽。

林重陽飛快地把眼珠子轉一邊去裝沒看見。

老爺子又訓了沈君瀾兩句,也不讓他進門,就道:“你替我送送小九。”

林重陽忙道:“老爺子您回去歇著吧,我騎馬來的,不用送。”

走胡同,馬小跑起來,不用二十分鐘就到家,再說他也不是大姑娘,哪裏還用人送。

沈君瀾已經從小廝手裏接過了馬韁繩,親自牽過來,看著林重陽,“小九弟請上馬。”

哎喲餵這待遇,林重陽也不敢抖威風,當著老爺子面狐假虎威一秒鐘而已,真要是跟沈君瀾置氣耍脾氣,他哪裏敢,借一百個膽子也不敢。

他又沒有活膩歪。

雖然對沈君瀾還有氣,他也只能上馬,跟老爺子告辭。

沈老爺子拉著他嘀咕道:“小九你放心,咱倆關系鐵,爺爺挺你!”

林重陽忍俊不禁,本來的一點不快也一掃而空,答應明兒下衙還來陪他,然後上馬任由沈君瀾送一程。

兩人沈默地走了一多半路,快到家的時候,沈君瀾才道:“還生氣呢?”

林重陽聽他語氣,扭頭瞅他一眼,感情不是給自己道歉,那表情看著倒是興師問罪,怪他跟老爺子告狀?

好吧,他的確跟老爺子說了,也算告狀。

他淡淡道:“不敢。”

沈君瀾這才露出一點笑意,“既然是兄弟,不要那麽小氣。”

喲,瞧您皮笑肉不笑的,那麽勉強虛偽,誰和你是兄弟哦。

林重陽正色道:“既然是兄弟,以後不要玩那些三只手八只爪兒的游戲,兄弟我不感興趣!”

就因為是兄弟,所以醜話說在頭裏,以後光明正大不玩虛的。

別拿他當孩子耍!

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,不像說笑,沈君瀾也收了笑,正經起來,“我讓你去,原本也是想你看看那些人的。”

林重陽譏諷道:“只是看看麽?請世兄放心,我是我,他們是他們,大家從來只是朋友。”

沈君瀾懂他的意思,也就不再說什麽,放緩了語調讓自己語氣顯得真誠一些,“如果你很生氣,那麽我誠心誠意道歉,保證以後不會如此。”

林重陽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,尤其沈君瀾這種身份特殊的人,巴結還來不及呢,當然,沈君瀾這種人也不是能巴結上的,反正能不得罪就不得罪。

他笑了笑,拱手道:“世兄的道歉小弟領了,昨夜之事一筆勾銷。小弟任性,也希望世兄不會生小弟的氣。”

沈君瀾搖搖頭。

林重陽就請他留步,拱手告辭,忽然想起什麽來,笑問:“敢問這位沈小姐可是寫待到山花爛漫時,她在叢中笑的那位?”

沈君瀾立刻否認:“不是。你說的是五小姐。”

林重陽便沒再說什麽,告辭策馬回家,馮順趕緊給沈君瀾道謝,追著打馬追著林重陽家去。

望著林重陽的背影,沈君瀾半晌後才撥轉馬頭離去。

林重陽一口氣回到家裏,吉祥迎上來,“爺,沈左送了一封信來。”

林重陽直接道:“不看,燒了。”說完又覺得自己有點兇嚇到吉祥,就道:“放我書房裏。”

昨天那事兒不追究深層次,單從表面看是沈君瀾的錯,是他把自己攪和進去的,沈之儀根本沒那麽想,是自己去了以後反而惹了沈之儀,說起來應該是沈之儀生自己的氣才對,可為什麽自己反而更氣沈之儀?

簡直毛病了。

好吧,就仗著是兄弟,氣個幾天沒關系吧。

林重陽沒看信也沒回信,照舊去翰林院當值,李固交給他一項差事,編纂《仁宗實錄》。仁宗實錄一直都是李固負責,後來他安排了翰林院的修撰和編修們負責編纂,他則名為監修,當初沈之儀就修過這本仁宗實錄。後來沈之儀被調走,人手不夠,李固就把林重陽也安排過去。

雖然林重陽是狀元,可實際工作的時候,很多人會忘記這個,只看到他的年紀和稚嫩的臉龐,總覺得他不能勝任這樣繁雜又重要的差事,還是讓他在翰林院自得其樂地好。

李固堅持自己的安排,讓林重陽加入邊寫仁宗實錄,另外他還可以做自己的事情,李固並不幹涉。

因為要參與編纂《仁宗實錄》林重陽就忙起來,另外他還要編寫自己的《速成啟蒙書》。

白天上衙,散值後他也沒怎麽和同年聚會,要去雙馬椿胡同赴老爺子的會。

不過他沒有再遇見沈小姐,據老爺子說法,有事出門了。

林重陽也暗松一口氣,私下裏問老爺子打聽那位才華橫溢的沈小姐,結果老爺子居然說不清是哪個孫女寫的,因為他孫女太多了,又都挺有才情的。

“這個七丫頭是最好的,雖然沒作什麽詩詞,但是做飯好吃啊,還能接班制筆、制墨、種菜養花,可會過小日子了。”

說起沈小姐來,沈老爺子一改當面抱怨她是小管家婆,而是一臉驕傲,毫不慳吝溢美之詞。

轉眼七月二十四接到消息林大秀和王柳芽等人明兒就能抵京。

林重陽一個月正常有三天休沐日,二十五正好休沐。

洗漱後他問吉祥,“我爹他們是今天到吧。”

吉祥笑道:“正是呢,祁師父已經帶著秋貴去接了,到時候把老爺和太太接來,趙家大爺還有蔣大爺幾個接到宣武門外住,其他人安排去長河村。”

依著京城的習俗,林重陽是要被叫老爺的,他哪裏受得了,所以在家裏讓人還是按照之前的稱呼吧。只是林安建議,在京裏可以暫時不論家裏的稱呼,就按這裏叫,然後林重陽就變成大爺,林大秀就變成老爺。

哎,好好的小鮮肉,硬生生被叫成了老頭子,林重陽有點憂傷。

沒辦法,官場上少爺這個稱呼不正式,當了官還叫這個會讓同僚們笑話。

爹娘要來了,他得把住房再安排一下,正屋自然要讓給長輩,前院給小廝護院住,後院給丫頭婆子們住,他大了也不想跟著爹娘住東西廂,所以他決定自己帶著馮順去住跨院。

雖然官場有個說法家裏最大官身的老爺要住正屋,再不濟也得一起住正屋,林重陽不在乎這個,讓他爹娘住得舒服才是正理。

再說他挺喜歡那個跨院的,安靜得很。

他讓林安家的帶著馮順幾個收拾一下,等爹娘來了就可以直接住下。

他又讓人直接去街上給文魁樓送信,定一桌酒席,到時候直接送來給大家接風。

“對了,給三伯送信了嗎?”爹娘來了,三伯當然要過來團聚一下。

“大爺放心,哥哥昨兒就給三老爺送了信兒的。”

吃早飯的時候,趙文藻和陸延一起將媳婦們送來。

林蓉和林蔚在林家堡的時候也學會騎馬,她們不耐煩在後面慢悠悠地趕路,所以是跟著林重陽他們第一批進京的。

兩人感情本就好,來了京城以後更是得空聚在一起,還認識了一些本地人,時常交流在京城如何過日子省錢的妙招。她們倆一到了林重陽這裏,就幫著歸置屋子,又去廚下幫著安排。

聽她們說那些柴米油鹽醬醋茶省錢小妙招,林重陽聽得目瞪口呆的,果然女人婚後過日子是天性,原本在林家堡姐姐們做女紅那是調劑,繡繡花、彈彈琴、做做詩,那小日子過得別提多小資。

嗯,這樣挺好的,反正不管是踩著雲的還是踩著泥的,到最後都要踏踏實實過日子。

“勞煩兩位姐姐幫襯,我和姐夫們去接人。”林重陽聽著林蓉在說這家裏沒個女主人就是不行的,林安家的再細心總歸還是不夠的,他就趕緊拉著趙文藻和陸延出門。

這幸虧自己才十三,要是二十三,估計能被念叨崩潰。

幾人從宣武門出城,現在雖然沒有外城墻,但是因為百姓聚集已經有了外城的規模,所以朝廷對這裏也有規劃。

宣武門直通出去就是宣武門大街,西邊是好些個寺廟、道觀,東邊則是一些工匠聚集地。

老爺子說的那倆院子就在東邊永光寺後面,椿樹頭條胡同,倆院子還帶著兩分菜園。

他讓人修整一下,這裏就是他要建立的奇技館。

一處給蔣奎當實驗室,一處給趙文成當機械研究院,椿樹頭條胡同靠著永光寺,周圍開闊,真要是弄出點什麽動靜,也不至於嚇到人。

晌午迎到林大秀和王柳芽等人,對人事做一番調整,祁大鳳帶幾個人住椿樹胡同,可以聽兩人吩咐做點事情,大部分人去長河村,另外種地種菜的農戶則由祁大鳳安排去西關廂和五裏屯那裏。

文魁樓已經給這裏也送來酒菜,林大秀等人先跟著馮順進城,林重陽幾個則留下坐會兒。

趙文成一見林重陽就激動地讓人把一樣東西搬給他看。

趙文藻對陸延道:“我大哥現在見了重陽,比見我這個弟弟激動,我都懷疑他們才是親的。”

陸延拍拍他的肩膀,“要習慣。”

他們也好奇趙文成弄個什麽東西把林重陽也給迷住,就見林定搬了個不倫不類地木頭車子下來,看起來倒像是把馬車一劈兩半,因為只有倆輪子。

林重陽看了看,的確和自己圖樣畫的一樣,前面有把手,輪子可以動!

這就意味著可以轉向。

遺憾的是並沒有腳蹬子,看來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。

他迫不及待地騎上去,嗯,座位也還舒服的。

他個子不太夠,所以不能自如地踩著地,只能倆腳尖互相點地往前推。

他在胡同裏這麽一騎,一下子就惹得街坊們跑出來看,畢竟是輪子的,跑起來很順溜。

骨碌骨碌的,一會兒就出了胡同,順著街到了永光寺後面的空地上,這裏寬敞人少,正好可以練車。

寺廟菜地裏的和尚們正在忙碌,看到他騎著半個馬車過來,紛紛覺得好奇,都跑到籬笆邊上來觀看。

“這位公子,你騎的是什麽啊?”

不等林重陽回答,有人喊道:“我瞧著像個木馬。”

“我看像個木輪車子。”

“真是好玩!”

林重陽騎了一圈回來,陸延幾個也好奇,紛紛要騎。

林重陽下來,感覺胯有點酸疼,估計明兒得酸得走不了路--

“那啥,有點費鞋。”

趙文藻笑道:“沒事,你敲個馬蹄鐵在腳底。”

“哎呀,子斐兄你原來也會開玩笑啊。”林重陽想象自己腳底釘個馬蹄子,那畫面挺美好的。

那邊蔣奎喊道:“老爺們,要落更了,該進城了。”

眾人看看天色的確差不多了,紛紛告辭。

他們騎馬來的沒駕車,這木自行車倒是不好拿。

陸延笑道:“重陽騎回去吧,我看你騎的挺好。”

趙文藻道:“那估計得搭上一雙鞋。”

眾人說笑一番,祁大鳳表示明兒自己進城給帶過去,林重陽幾人這才回城。

剛到宣武門口,暮鼓就響了,依然是十八十八又十八,咚咚咚的,雄渾又悠遠,提醒人們落更了關城門。

這時候大約是晚上七點鐘,代表著起更了,一更開始,等二更,大約九點半十點的時候,就要開始宵禁,不許隨意走動。

這是夏秋,到了冬天基本九點就開始宵禁。

幾人少不得快馬加鞭,此時很多街道、巷子都準備關閉柵門,吆喝著趕路的加快步子趕緊回家,不要在外隨便逗留。

各鋪的火夫們也開始拎著梆子、銅鑼的開始打更、巡邏,嘴裏吆喝著提醒小心火燭、提防盜賊之類的話。

一家人見面,自然是一番親熱,林重陽就留姐姐姐夫們住一夜,明兒他們去上衙,林大秀負責安排人送她們回去即可。

林大秀他們在後面每到一處城市就逛一逛,王柳芽買了不少土特產以及小玩物,都拿出來分給她們。

林大秀則對林毓雋道:“三哥還是搬家來住,咱們家人一處也好有個照應。”

林毓雋打趣道:“我好不容易把你嫂子他們送家去躲躲清閑,你還是讓我一個人舒服陣子吧,在衙門公房裏住著,一個人挺舒服的。想你們了我就回來住幾天,不用擔心我。”

見他這樣說,林大秀也只能如此。

第二日林重陽和林毓雋一匹馬,先送林毓雋去戶部,然後跟趙文藻、陸延去翰林院。

在門房註籍以後,各人去自己的公廨,林重陽今兒要去國史庫房查找仁宗的起居註,路上碰到了範孔目。

範孔目行禮後笑道:“林修撰,沈修撰來找過您。”

沈之儀本來是編修,後來升為修撰,卻又被調去吏部幫忙,但是本職還是修撰。

林重陽道了謝就往國史書庫去,登記後就進了庫房。

可能來得早一些,書庫裏還沒人,他順著密密麻麻高大的書架往後面去,找了一圈居然沒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一摞起居註。

明明就在這個位置的,且除了他別人也不會來看,怎麽就不見了?

“你找這個?”另一側傳來沈之儀的聲音,他拍了拍窗臺上的一摞書卷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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